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百年紅樓夢方醒,
一朝花落了無痕。
賈寶玉是紅樓夢里頭號風云人物,是中國古代文學史上最成功、最具藝術魅力的一個典型形象,紅樓夢里他是最有風采的,最癡情,最溫順,對待女孩子最彬彬有禮,另外一方面,他也是最叛逆的,最有個性的,最神經質的。在賈母和王夫人面前,他最聽話了。在賈政面前有時候則像一只驚弓之鳥,當冷子興說寶玉“將來是色鬼”時,賈雨村“罕然厲色”地說出“若非讀書識事,加以致知格物之功,參道悟玄之力者不可知道”的話,把賈寶玉這個頑石比作歷史上的陶潛、陳后主、唐明皇、宋徽宗之類的一流人物。但是寶玉出場時,又作了兩首似褒似貶的《西江月》贊詞,其中有這樣一聯:天下無能第一,古今不肖無雙。無論從哪個角度分析,他的形象都是最為豐富和復雜的。
雖然如此,但是圍繞著他的爭議卻是不斷,賈寶玉究竟是什么人?沒有一個舉世公認的答案。紅樓夢文本有真真假假、虛虛實實的特點,關于賈寶玉的描寫更是如此。一方面,賈寶玉被描寫成金陵四大家族之一榮國府的公子少爺,從小養尊處優,過著錦衣玉食的貴族生活。另一方面,曹雪芹又以晦澀的語言,通過一系列情節,描寫了賈寶玉的另一重身份-賈寶玉前身乃神瑛侍者下凡。
前面我們分析了賈迎春不是賈赦的女兒,賈探春不是賈政的女兒,妙玉不是外面的尼姑,巧姐不是王熙鳳的女兒,林小紅不是林之孝的女兒,薛寶琴不是薛家的女兒,賈惜春不是賈珍的胞妹。這里我們再說一個讓好多人都無法接受的說法:賈寶玉不是賈政和王夫人的兒子,當然賈寶玉也不是賈母的孫子。
理由如下:
第一,賈府的盛大的祭祀的排名表露了真相。第五十三回原文:里邊香燭輝煌,錦帳繡幕,雖列著神主,卻看不真切。只見賈府人分昭穆排班立定:賈敬主祭,賈赦陪祭,賈珍獻爵,賈璉賈琮獻帛,寶玉捧香,賈菖賈菱展拜毯,守焚池。青衣樂奏,三獻爵,拜興畢,焚帛奠酒。禮畢,樂止,退出。眾人圍隨賈母至正堂上,影前錦幔高掛,彩屏張護,香燭輝煌。上面正居中懸著寧榮二祖遺像,皆是披蟒腰玉;兩邊還有幾軸列祖遺影。賈荇賈芷等從內儀門挨次列站,直到正堂廊下。檻外方是賈敬賈赦,檻內是各女眷。眾家人小廝皆在儀門之外。每一道菜至,傳至儀門,賈荇賈芷等便接了,按次傳至階上賈敬手中。賈蓉系長房長孫,獨他隨女眷在檻內,每賈敬捧菜至,傳于賈蓉,賈蓉便傳于他妻子,又傳于鳳姐尤氏諸人,直傳至供桌前,方傳于王夫人。王夫人傳于賈母,賈母方捧放在桌上。邢夫人在供桌之西,東向立,同賈母供放。直至將菜飯湯點酒茶傳完,賈蓉方退出下階,歸入賈芹階位之首。
這里的排名很有意思,賈府祭祀,賈珍獻爵,賈璉賈琮獻帛,可是深受賈母溺愛的寶玉竟然只是捧香,屬于叨陪末座,竟然和非嫡系的賈菖賈菱排列在一起。而后面傳菜環節,竟然沒有賈寶玉任何事情,可見賈寶玉并不是賈府親孫子。
第二,紅樓夢前八十回的任何一個章節,賈寶玉從來沒有在人前人后稱呼賈政和王夫人做父親和母親,只是以老爺和夫人相稱。寶玉一生厭讀封建禮教所推崇的所謂圣賢書,寶玉喜歡和女孩兒混在一起,他說女孩柔似水,最為潔凈。男兒則相反,渾身污垢, 濁臭不堪。寶玉接近女孩兒,便覺清爽,接近男兒,便十分不自在。賈寶玉和賈政及王夫人在一起的時候,也有這樣疏遠的感覺。
第三,紅樓夢第二十八回,賈寶玉說自己是獨子,沒個親兄弟親姊妹。林黛玉沒有反駁,可見林黛玉是知道賈府的事,也知道賈寶玉所說不假,所以她應該懂這句話的涵義。
第四,同樣看第二十八回原文:寶玉扎手笑道:甲側:慈母前放肆了。庚眉:此寫玉兄,亦是釋卻心中一夜半日要事,故大大一泄。己卯冬夜。“從來沒聽見有個什么‘金剛丸’。若有了‘金剛丸’,自然有‘菩薩散’了!”甲側:寶玉因黛玉事完,一心無掛礙,故不知不覺手之舞之,足之蹈之。說的滿屋里人都笑了。寶釵抿嘴笑道:“想是天王補心丹。”甲側:慧心人自應知之。王夫人笑道:“是這個名兒。如今我也糊涂了。”寶玉道:“太太倒不糊涂,都是叫‘金剛’‘菩薩’支使糊涂了。”甲側:是語甚對,余幼時所聞之語合符,哀哉傷哉!王夫人道:“扯你娘的臊!又欠你老子捶你了。”
當賈寶玉被賈母溺愛慣了,當他在王夫人面前放肆了一次的時候,王夫人罵了一句話:扯你娘的臊,顯然這個不是做母親的罵兒子的話。同樣在第三十三回原文:王夫人抱著寶玉,只見他面白氣弱,底下穿著一條綠紗小衣皆是血漬。禁不住解下汗巾看,由臀至脛,或青或紫,或整或破,竟無一點好處,不覺失聲大哭起來,“苦命的兒嚇!”因哭出“苦命兒”來,忽又想起賈珠來,便叫著賈珠哭道:“若有你活著,便死一百個我也不管了。”此時里面的人聞得王夫人出來,那李宮裁王熙鳳與迎春姊妹早已出來了。王夫人哭著賈珠的名字,蒙側:慈母如畫。別人還可,惟有宮裁禁不住也放聲哭了。賈政聽了,那淚珠更似滾瓜一般滾了下來。賈寶玉因為結交戲子和金釧跳井挨打后,王夫人在情緒高漲的時候說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話,若有你活著,便死一百個我也不管了。這個話什么意思?這個話說全乎了就是,若是她的賈珠活著,這個賈寶玉就是死一百個王夫人也不管了。顯然這里這句話就不是對著親生骨肉說的。
第五,紅樓夢第七十八回,當晴雯被趕出賈府屈死后,賈寶玉做了一篇蕩氣回腸的芙蓉女兒誄。中間有段話很值得回味:自為紅綃帳里,公子情深;始信黃土壟中,女兒命薄!汝南淚血,斑斑灑向西風;梓澤余衷,默默訴憑冷月。嗚呼!固鬼蜮之為災,豈神靈而亦妒。箝诐奴之口,討豈從寬;剖悍婦之心,忿猶未釋!一個貴族公子,即使母親做了多不好的事情,也不能用悍婦這兩個字來形容親生母親的。
只要詳加閱讀,紅樓夢全書同樣置賈寶玉于賈家親生兒子之外的描寫還有不少,賈赦就明確表示過賈環是將來要繼承榮國府基業的,如果賈寶玉是急癥和王夫人嫡親的兒子哪來賈環的事情?紅樓夢的作者創造賈寶玉形象是大膽的、奇特的、同樣也是隱晦的和危險的。曹雪芹在卷首說明:他是從“大荒山無稽崖”的故事寫起,要“更向荒唐演大荒”。在那樣的文字獄盛行的恐怖年代里,他不惜編造了神話,敢于借用種種荒唐之言,用無端崖之詞來掩飾賈寶玉的真實身份,如此編造越荒唐、越無稽,賈寶玉這一核心人物的身份就越隱蔽越安全。那么,賈寶玉究竟是什么樣的身份?請聽后文分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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